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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山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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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彧的視線落到食盒上,嘴角略略一勾,是一個涼薄的弧度。

“你做的?”陰陽怪氣的語調。

薛綰怯怯地點頭,粉嫩的小模樣,可憐巴巴,委屈巴巴。

男子輕嘖了一聲,長眉微挑,眼神有些輕佻。狹長的鳳眸半睨了薛綰一眼,隨後便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薛綰就那樣舉著食盒,四周的空氣有些窒息。薛綰硬著頭皮又將食盒舉高了幾分,怯聲嚅道: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望提督大人不要嫌棄小女的這份謝禮。”

小姑娘低垂著腦袋,柔軟的青絲隨風微微搖著,細膩纖白的頸項露了出來,柔軟又嬌弱。

那抹潔白如雪,如一波漣漪,在男子的心頭微微漾開。

宋彧神色微動,硬生生地撇開了眼,幹咳了一聲。

“林夏。”宋彧冷聲喊了一句。

林夏聞聲連忙匆匆趕了過來。

“大人叫奴才何事?”林夏瞥了一眼薛綰,低聲問道。

“這個賞你了。”宋彧下頷微揚,示意林夏將薛綰手中的食盒拿走。

林夏微疑,隨即看向一旁的薛綰。

“這…這是我親手做的……”薛綰擡眸看向宋彧,眼眶泛紅,濕軟的杏眸盈著點點淚光。

壓下心頭那抹不快,男子輕聲譏笑,眼神又瞬時恢覆了先前那副冷冽。

“薛四姑娘既然願意送給宋某,自然也不會介意宋某將它送給旁人吧。”

薛綰聞言小臉微白,艱難地擠出了一絲笑意。粉嫩的唇瓣微顫,懦懦開口道:

“自然不會介意,這是提督大人的自由。”薛綰將食盒遞給了林夏,隨後便又福身行了一禮。

“小女就不叨擾大人了,先行告退。”薛綰垂眸,輕輕說了一句。

轉身,委屈,不甘,羞辱頓時湧上心頭。壓抑的淚水潰不成軍。

怎麽會這麽委屈呢……薛綰有些淚眼模糊。

望著少女離去的背影,男子冰冷的面色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不是沒看到少女的淚水。只是本該感到快意的內心此時卻有些不耐煩的燥意。

“竟是金乳酥!”林夏在一旁打開了食盒,發出一聲驚嘆。

宋彧聞言,低頭望去。

只見一個個小巧的,金燦燦的糕點整齊地排列在梨花木食盒裏。精致可愛,還散發著陣陣奶香。

“啪。”宋彧猛地蓋上了食盒蓋子。骨節分明的玉手蓋在了梨花木蓋子上,依稀可見手背上的暴起的青筋。

林夏一頭霧水:??

“大人?”

“下去。”宋彧沈聲。

“大人,您不是……”林夏還想解釋什麽。

“下去。”宋彧聲線愈發沈了幾分。

“諾……”林夏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方才不是您老說要賞給奴才的嗎?林夏委屈地想,本想還為著那金乳酥辯解幾句,可擡頭看到大人那張黑沈的臉,林夏覺得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

金乳酥固然好吃,可也不能不要命啊。

見林夏走遠了,男子這才松了手。

推開蓋子,長指撚起了一只金乳酥送到了唇邊。

唇舌微動,清甜的蜂蜜奶香在舌尖綻開。

亦如少女身上的香味。

想到此處,宋彧瞳孔驟然一縮,狹長的眸子半斂,眼底又是一抹森寒的冷意。

長指微攏,剩下的半顆金乳酥被碾得粉碎。

眼底的寒意迸發。

虛情假意的東西,不要也罷。

梨花木盒掀翻在地,落了一地的金乳酥。

男子轉身,面色如常的冰寒。

薛綰耷拉著腦袋,失落地沿途返回。眼眶泛著紅暈,硬是委屈的。

想是宋彧也瞧不上她的示好,倒是她上趕著熱臉貼冷屁股了。高高在上的西廠提督大人什麽金貴糕點沒嘗過,自己做的金乳酥又豈能入他眼。

算了,上輩子什麽冷嘲熱諷,譏笑冷眼沒看過,這點又算得了什麽。她若因此就輕易放棄了,那豈不是白白重活一世。

薛綰思罷,這才拿出雪緞帕子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薛四姑娘為何哭了,可是遇到了什麽傷心事?”一道低沈聲線突然在薛綰耳邊響起。

薛綰聞聲擡頭:

“太子殿下?”

“嗯?”魏承面含笑意,清俊的面龐不帶威怒,倒是幾分溫和。

薛綰福了福身。

“臣女失禮了。”

“無須多禮,不過薛四姑娘還未回答我的問題呢?”

薛綰聞言,面色稍頓。這個太子好生奇怪,自己與他也並不相熟,為何總是做出這幅熟稔的姿態。非但不用尊稱,反而一直對自己稱“我”。

屬實怪哉……

薛綰想了想,又考慮到魏承方才叮囑的話,柔聲回道:

“未曾哭過,只是這靶場風沙太大,臣女一時迷了眼睛罷了,多謝太子殿下關心。”

少女的回答溫和有禮,可顯然不是真話。

魏延瞇了瞇眼睛,面色依舊是那副溫柔俊朗的模樣。

“那就好,想來是我多慮了。”

薛綰聞言勉強笑笑,隨意客套敷衍了幾句,便想離開。

可這太子顯然沒有要放她走的心思。

“再過兩日便是大魏一年一度的春獵大典,薛四姑娘可會參加?”

“春獵大典?”薛綰想了想。大魏皇室確實每年都會舉辦一次春獵大典,除此之外還有一次秋狩大會。參加大典的不是皇室宗親就是名門世族。

不過往年來都是二姐姐參加,今年想來也不例外。

“這每年的春獵大典都是臣女家姐參加,今年想是也不會例外。”薛綰回道。

“是嘛,薛四姑娘不喜熱鬧?”魏承輕笑。這春獵大典和秋狩大會可是那些名門貴女擠破頭都要出一出風頭的好時機,若是誰有幸被皇上看上,得了榮寵,那可是光耀門楣的好事。

再不濟,若是能入了哪位皇子的眼,也是一段美好姻緣。

薛綰越發覺得這太子怪異了,心中想著多說無益,便想著快快敷衍了事。

“臣女不善騎射,去了也是無用。”薛綰溫聲回道,“若是太子殿下無事,臣女先行告退。”

說罷,薛綰欠身行了一禮,隨即便匆匆走了。

魏承笑笑,眼神銳利,看向少女的目光像是獵鷹看只待捕的魚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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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華宮東廂房。

薛綰走過紫檁木牙雕梅花淩寒的插屏,方見薛緋正端坐在一旁的黃花梨透雕鸞紋玫瑰椅上,玉手端著一盞碧螺春清淺抿著,這會子見薛綰回來,這才輕輕放下了那掐絲琺瑯三君子的茶盅。

“二姐姐怎的來了,不是在和司衣司的女官學藝嗎?”薛綰彎唇,也落坐到案幾一旁。

“我等你也有幾時了,正是有一要事要與你說。”薛緋輕笑,眼底是掩不住的笑意。

薛綰見狀揚眸,嬌聲催促道:

“是何事呀?二姐姐竟這般開心,快說來與我聽聽。”

薛緋但笑不語,只從袖口拿出了一封信件,遞到了薛綰跟前。

“家中來信?”薛綰一喜,連忙拆開了信件。書信方讀罷,薛綰頓覺喜從心來,一雙秋水瀲灩的杏眸波光熠熠,漾著喜悅的神采。

“母親竟是又有了!”

“是呀,現下父親可是高興壞了。”薛緋笑道。

薛綰高興地又看了一遍,近日心中的郁悶之感也頓時消了幾分。上輩子在她及笄那年,薛家便已覆滅。父親一世無子,家中更是無男丁承父親之位。正是如此,便引得那方成謙對相國的位置虎視眈眈。

今世不同往世,若是父親母親能得一子,那便是無憾了。

薛緋見薛綰一臉喜氣的模樣,眼中笑意盈盈。

“綰兒,明日我便要回府了。”

“啊?為何呀?那我也要一道回府了嗎?”薛綰頓疑,嬌聲問道。

“不,你不用回去。”薛緋玉指微勾,順了順薛綰耳邊的碎發,“母親現下身子不便,府裏郎中囑咐不能過於操勞,我得回去接管府裏財務,替母親分擔一些。”

“母親不願秦氏插手,所以我得親自回去才行。”

“這樣……可兩日後便是春獵大典了呀,二姐姐你若回去了,那誰來參加啊。”薛綰搖了搖薛緋的胳膊,軟聲撒嬌道。

“你呀。”薛緋輕輕點了點小姑娘白嫩的額頭。

“我…?!”薛綰聞言,一臉驚色。瓷白的玉指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對啊,父親說了,今年的春獵大典讓你去。”

“可…我不想去…二姐姐…”薛綰繼續撒嬌。她又不會騎射,去大典豈不是要鬧笑話嗎。

“你呀你,嬌氣。”薛緋見小姑娘撒嬌,捏了捏小姑娘肉嘟嘟的粉頰,“薛綿這次也會去的。”

“她也要去?”

“秦氏當著眾人面死命求的,父親礙於面子,只能允了。”薛緋說到此處,面色微微不屑。

薛緋挑眉,紅唇微掀:

“到底是個上不了臺面的妾室,只會這些撒潑打滾的混事。”

“綰兒,這次你必須得去,若是你不去,豈不是讓那秦氏得意壞了。”薛緋正色道。

“好吧,去便去……”薛綰軟軟應道,小臉委屈。

薛緋見狀,眼睫彎彎,面上是溫柔的笑色。

“不會騎射也無事,春獵大典並不要求諸位貴女皆上場騎射。此次你便放心去,父親自然會差人為你打點好一切。”

“好,二姐姐就放心吧,綰兒心中有數。”

春獵大典,那方子應豈不是也要來。薛綰垂眸,心中暗潮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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